第十四章赏赐

    枕春到凤仪宫时已至有些晚了,门口迎出来的是凤仪宫的掌事女官君氏素念。

    “素念姑姑。”枕春十分客气。

    素念向枕春福礼:“安贵人来得不巧。太后娘娘这两日身子不爽利,这会儿才起来用早膳呢,安贵人可得等一会儿。”

    “那是自然的。”枕春颔首,“便等太后娘娘空闲了,素念姑姑再来告知一声。”

    五月里日头算不上热烈,凤仪宫门口却有些当晒,站得久了便很是乏力。枕春今日起得早,正是燥出薄薄一层汗来黏在背上,倏而嘴唇便白了些。这一等便是半个时辰,待素念再出来又说:“太后娘娘用完膳了。咱们太后娘娘心地仁慈,用过膳总要礼佛的。这会儿里正好在抄经,劳请安贵人再等上一阵。”

    “应该的。”枕春笑语嫣然,却知道这是庄懿太后调教敲打她的手段罢了。

    素念又进去了。

    玉兰扶着枕春,颇是心疼:“再等上一会儿人可要晒得头疼,太后娘娘实在厉害。小主您往树荫里挪挪吧,若伤了身子怎么好。”

    “这也算不得甚么。”枕春用手帕轻轻拭了额头汗水,低声,“明面儿上瞧着如此,这凤仪宫里可有多少人瞧着咱们。若往树荫里再挪挪,岂不是要等到午后了。”

    又过了小半个时辰,素念再得出来:“安贵人可是辛苦了,快随奴婢去面见太后罢。”

    枕春随得进去,倒未入正殿,而是进了偏阁。见庄懿太后在阁正中软椅上坐着,手上拿着一卷佛心静心阅读,十分虔心模样。

    “太后娘娘金安。”枕春拜了下去。

    “你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孩子。”庄懿太后抬头看她,目光十分和蔼。便赐她座,又看了茶水,“来给哀家请安十分勤勉,倒是让你等得久了,可没有累着罢?”

    枕春只低着头,恭敬答道:“能见上太后娘娘一面便是福气,嫔妾心中欢喜还来不及呢。”她想着庄懿太后此人虽看着温和仁慈,实则擅弄权术,这样的人最最难缠。此刻便恨不得将脸埋到胸口去,是瞧着谨慎至极,“只怕太后娘娘嫌弃嫔妾粗苯,不敢时时来打扰娘娘。”

    庄懿太后见她小心翼翼,倒像被吓破了胆子,脸色松动几分:“真真是个可人儿。素念,将哀家年轻时常戴的那只足金飞鸿祥云簪拿来。”

    少顷,素念捧出一只华贵精致,是鸿鸟凌云的样式,那鸟羽分毫毕现,十分精致。素念道:“安贵人好福气的,这只金簪是咱们太后娘娘封贵嫔时戴过的。鸿鸟临云又是吉祥寓意,这簪子样式又十分喜庆。”

    枕春连连敛裙,起身拜下:“嫔妾岂能受这般厚赏。”

    庄懿太后好整以暇将那金簪拾起,缓缓贯入枕春发中:“你懂进退有礼节,担当得起。”旋即作观赏之状,“年轻孩子头发乌黑如云,戴这样的簪子十分好看。倒是哀家听说,皇帝今日开了乾曦宫的库房,要寻上好玉饰,可有此事?”

    素念道:“回太后娘娘的话儿,确有此事。陛下今日下朝便开了库,说要挑选好玉赏人,颇废了一番功夫。”

    枕春一听,身子略是一颤,便以手伏地连忙稳住。昨日夜里,慕北易夸她颜色清艳明媚,配得上好玉,说要赏她好玉簪。倒难为如今政事繁琐,他竟还记得,倒也不算敷衍。只是如今说来此事,想必庄懿太后心中有所不快,总要警醒她的。

    正是想着,见庄懿太后很是怜爱,慈母般轻轻抚摸枕春发鬓:“你生得干净,戴玉便衬得人婉约秀丽,想必是很得皇帝喜欢。”

    枕春知道不好,强露笑颜,乖巧回道:“嫔妾年纪小,哪里配用珍贵好玉。想来常听人说,玉在山而草木润,是泽被万物的好东西。正是如太后娘娘仁慈宽厚,六宫皆能仰德。”又说,“想来陛下此举,是要提点嫔妾多感慕太后娘娘的恩慈。”

    这话说得十分熨帖,庄懿太后见枕春已知轻重,便也不再好为难,差素念扶她起来。随后又嘱咐了好些要和睦宫闱、专心侍奉的话,才让她走了。

    枕春折腾了这半日已是累得厉害,回了栖云轩便懒怠起来,上了小榻便唤玉兰将发饰耳环一并取了。太后赏的物件儿果然华美,沉甸甸的金簪放在桌上,闷闷一声响。枕春拾起来细看,愈看觉得这只金簪贵不可言,果然是一宫主位才配用的。如此倒显得有些蹊跷,庄懿太后发落那貌美的赵才人丝毫不见手软,可见是素来护短的,又怎么会真心赏识她呢。

    玉兰一边给枕春篦头发,一边小心翼翼开得口:“有一事奴婢倒想起来了,说给小主听听,也不知得用不得用。”

    枕春示意她但说无妨。

    “奴婢进宫时还小,正是陛下登基那年。”玉兰偏头回忆,“虽听得少,却从传膳的女官那儿知道的。元皇后出身大儒世家,闺名取得十分气派,叫做惊鸿。”

    “原来如此。”枕春便也明白了,将那簪子放了下去。庄懿太后做得毫不避讳。若枕春戴了便有些忌讳,总怕惹得天子不悦;若是不戴,又难免让人说她轻慢太后。便嘱咐道,“这只簪子名贵,不便时时现于人前。往后单独给太后请安时,你再给我装扮罢,也好示我一片敬意。”

    玉兰依言将那簪子收了起来。

    这日晚上,慕北易便又来了后宫,只是去的宓妃那里。一来慕北易从未独宠过谁,枕春想,宓妃那等冶艳身姿,数载荣宠未衰也是常事。可惜是个运道不好的,没得个一儿半女。

    晚膳前便有乾曦宫人前来赏赐东西,是一对儿上好的花顶无暇昆仑玉簪。那般成色果然罕见,好似冰雪一般洁净。枕春见了很是喜欢,可碍于今日之事,只得让桃花收起来。桃花很不高兴,连说可惜。

    如此也算得清闲。用过晚膳后,永宁宫的膳房破天荒地奉上一道异域点心水信玄饼。那透明冰凉的琉璃盏里,晶晶亮的小点心馔着黄豆粉。枕春拾着汤匙轻轻摆动,从琉璃盏里将水晶般儿的冰团子捯弄,便看见小喜子急匆匆的进来。

    “追你魂儿了还是怎么?”桃花在门口让他撞得一个趔趄,嗔道,“小主今日得了个冰凉好看的糕点,留了许多给你呢。”

    枕春抬头看他:“慌慌忙忙的什么样子,你来尝尝这道水信玄饼。”

    小喜子气喘吁吁,一抹头上的汗珠子:“小主心疼奴才,奴才感激。可外头可都传遍了,玉芙宫出了大事儿,就您还不知道呢。今日陛下本去了宓妃娘娘那儿,靴都褪了。同宫的恣嫔小主忽然身子不适,差人来禀告,要将陛下请走!”

本页面更新于2024-05-06